Opposite world

※ 非典型HE，私設如山，我流OOC，自我滿足，1w+

※ 文中提到的山主部分靈感來自《蟲師》

01.

　　他們的山主是一個極其溫柔的人。

　　天色已沉，明天便是百年一度的豐年祭，森林裡的動物在日落前完成了準備工作。松鼠搬出珍藏的橡果，狸貓貢獻出上等的米酒，就連天蠶也在樹枝間爭相獻上閃閃發光的織網，祭典將在山中最年邁茂盛的老榕樹前舉辦，黃鶯會來歌唱、野兔會來跳舞、山貓會來指揮風和樹葉的交響曲，那將是整座山最熱鬧的一天。

　　誰來負責主持宴會？那自然得是山主大人。動物們迫不及待地來到老榕樹的面前，就連星星也從雲後跑了出來，這是個晴朗的夜晚。老榕樹年事已高，綠葉製成的屋頂又圓又大，好一大片空地都屬於他的綠蔭，星光從他的枝葉縫裡灑下，落在突出至地面的巨大根部上。

　　老榕樹讓山主坐在那裡，鹿隻盤踞在他的腳邊，雀鳥替他戴上花圈，狐狸則窩在他的大腿上，瞇著眼睛享受恰如其分的撫弄。他們的山主有一對與大山相近的碧綠色眼瞳，有時會在陽光下呈現天空的色彩，像山澗裡的泉水一樣清澈透亮，他會溫柔地哄作噩夢的幼犬入睡，也會在乾旱時親自祈求雨神降雨。他是這座山的支柱，河流連碰著他的手都會緩下動作，不讓水流刺激到他的皮膚。

　　他用最柔軟的心對待這座山林，大山亦予以同樣溫暖的回報。

　　有不少前來的動物幼崽還從未見過山主大人，此時一個個都興奮地瞪著一雙眼睛，從草叢、樹幹後偷看他，安迷修對他們微笑，張開了雙手示意他們過來，其中一隻小狼犬率先走上前去，被安迷修揉了揉腦袋脖子，舒服得耳朵都塌下來，其他的動物見狀也紛紛湧上。一隻飛鼠從樹枝上滑翔而下，安迷修一手接住了他，把手收回來時小飛鼠睜著圓圓的眼睛抱著他的手指，模樣乖巧又可愛。

　　群星齊聚的夜晚，風的精靈捎來快樂的氣息，包括老榕樹在內的所有樹叢沙沙作響，螢火蟲升起點點螢光，像將繁星變化到了地上。

　　「山主大人、山主大人！」

　　一隻小兔子蹦蹦跳跳地來到安迷修的面前，他把他抱了起來，邊摸著那對長耳朵邊問他說怎麼了。

　　「山主大人是怎麼成為山主大人的呢？」小兔子聳著鼻尖問，臥在安迷修腳邊的老花鹿倒抽了一口氣，「小孩子問這什麼問題！」他有一對巨大的彎角，此時想去把小兔子從安迷修手裡戳下來，被安迷修伸手擋住了。

　　「沒事的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。」他這麼說，抬頭一看幾乎所有小動物們都好奇地看著他，他笑了笑，用手示意大家靠近點，把小兔子放到了地上。

　　「那是在我只有像你跳起來這麼高的時候的事。」安迷修用手比劃兔子的身高，斂下眼睛回憶。

02.

　　彼時的安迷修差不多十二歲，男孩子都還沒開始長身高的年紀。他們一家人總會趁暑假的時候回到位在鄉下的老家，他可喜歡往老家附近的山林裡鑽了，也不知道是天生的動物緣還是看他一副好脾氣的樣子，動物們一點也不怕他，不只親人還會和他搶著東西玩，他也就樂得每次都在山上玩得一身髒才回家。

　　他也喜歡森林裡的空氣，和上學時待的大都市是完全不一樣的清新。別人一定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會爬樹的熊孩子，雖然他看起來乖巧，但也還是對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小孩，他會爬上樹梢只為看看風景，也會偷看樹洞裡是不是藏著飛鼠窩，循著啄木鳥的聲音找到鳥巢就能讓他高興一下午，累了就隨便躺在一棵樹下休息。

　　山林很大，他通常只在山腳玩耍，以防來不及回到家。這天卻不太一樣，安迷修發現了一頭小鹿，抖著軟塌塌的耳朵對他嘶鳴，在這之前他也鮮少見到鹿隻，不免感到有些興奮。他慢慢地走上前去，小花鹿叫得更大聲了，但卻一動也不動，他困惑地湊上去瞧，發現原來是牠的後腿受傷了。

　　他安撫著花鹿的情緒，柔聲地和牠說說話， 待到牠平靜下來，安迷修才急急忙忙地跑回家裡，「在這裡等我一下。」他拿了消毒水和紗布一類的東西又匆匆跑回去，小鹿還待在原本的位置，他查看後鬆了口氣，看起來應該是沒有骨折，否則他可不知道怎麼處理。他又看到旁邊倒臥的樹幹上有擦傷的痕跡，想來應該是跑得急所以撞傷了，他簡單替牠包紮完時天色已近黃昏，安迷修揉揉牠的頭，小聲地叮嚀牠以後要小心點，小鹿往他的懷裡鑽了鑽，還舔了舔他的臉頰。

　　安迷修笑著說他該回去了，小鹿還硬是跟著他走了一點路，被安迷修推著屁股才肯回到森林裡去。

　　幫助了小動物的孩子心情出奇的好，第二天安迷修再到山上時又見到了那隻鹿，安迷修記得牠的花紋，不過他卻敏銳地發現昨天他替牠包紮的紗布不見了，安迷修眨眨眼睛，難道他認錯鹿了？他看向小鹿黑溜溜的眼珠子，不對呀，肯定就是這頭鹿沒錯。

　　小鹿就像昨天那樣親暱地往他懷裡鑽了鑽，還在他面前跳了跳，像是在告訴他自己的腿好了，安迷修那時沒想太多，只覺得太好了，抱著小鹿搓搓他的皮毛。

　　他和小鹿在森林玩了一陣，無非就是你追我跑的遊戲，他們玩到累了，時間也差不多到安迷修該回家的時候了，小鹿這時卻咬著他的衣襬不放。

　　「我真的得回去了。」安迷修有些困擾地試圖搶回自己的衣服，小鹿卻在此時突然鬆口，安迷修沒個防備往後踉蹌幾步，小鹿在這時跳了起來，嘴巴一咬安迷修的小草帽，轉頭就往森林深處跑。

　　「咦？欸、等等！」他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，鹿隻比他要輕盈多了，穿梭在樹林間的速度飛快，安迷修跑沒多遠就要停下來喘口氣，小鹿也不著急，看他停下來就跟著停下，在原地踏了踏步。

　　「我真的得回家去了、呼，你別再跑了……」小鹿不理睬他，叼著他的帽子繼續往深處跑，安迷修也只好繼續追，越往山上走樹就長得越密，他深怕跟丟了鹿，咬著牙跑得更快些，小鹿轉眼消失在一個樹幹後，安迷修氣喘吁吁地跑到那棵樹旁，睜大了眼睛。

　　眼前是一顆巨大的大樹，就像童話繪本裡的那般參天巨大。安迷修沒想過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大的榕樹，單單只是那些露出地表的樹根他都無法用雙手環抱住，天色晚了，這片綠地應該陰暗無比，靠近樹幹的部分卻好像在發光，他抱著讚嘆的心情走過去，才發現那原來是一群正在飛舞的螢火蟲，搶了他帽子的小鹿就在螢火蟲堆裡無辜地搖著尾巴，安迷修沒好氣地拿回他的帽子，有些責怪性地搓著小鹿的耳朵。

　　「就是你嗎？」

　　安迷修被這聲嚇得愣了愣，他還以為是鹿說話了，半秒才反應過來聲音來自他的上方。他抬起頭，黑暗讓他沒法看得很清楚，但接著一個人影從上面跳了下來，正好落在他前方，安迷修差點沒嚇死，這得有多高啊，他就這麼跳下來了。

　　那不過是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，穿著一件素色的薄衫和短褲，紫色的眼睛在螢光下亮晶晶的，他先是抱著鹿摸摸牠的頭，然後才轉頭看安迷修，「給他治傷的人，就是你嗎？」

　　安迷修反應過來「他」是在指那隻小鹿，他點了點頭，男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，搓了搓小鹿的背後拍了拍牠的屁股，鹿隻蹭了幾下男孩的手掌心，才往另一邊的樹林跑去，安迷修順著看過去，那裡還站著另外兩隻成年的鹿，大概是牠的爸爸媽媽。

　　「雷獅。」男孩朝他伸出了手，安迷修伸手握住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手要比他小一號，只要他收攏手指就能把人整個手掌包在手中，「安迷修。」

　　雷獅微微頷首，安迷修注意到他的頭上好像黏上了一些草葉，「天色這麼晚了，你還要留在森林裡嗎？」雷獅這麼問他，安迷修赫然想起時間的問題，太陽早已沉落，他來的方向也是一片漆黑，「我得回家去才行。」要是讓人擔心了可不好，但是說是這麼說，他沒來過這麼深山的地方，也沒有把握自己不會迷路。

　　「……」雷獅看他苦惱地皺起眉，給他指了一個方向，「那裡，從那裡一路直走就能下山了。」

　　「咦？可是我來的時候……」明明轉了好幾個彎。安迷修後半句沒說出來，原因是因為對方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，他有些遲疑，還被雷獅催促了，「你不是說要快點回家嗎？那是條捷徑。」

　　是這樣的嗎？安迷修摸不著頭緒，但還是保持著禮貌點點頭。

　　「那、那我先走了，謝謝你。」他走的時候有兩三隻螢火蟲跟著他，他也沒有多想，可能是看雷獅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關係，他忍不住和他說，「你也趕快回家吧。夜裡山上很冷的。」

　　雷獅挑起眉看他，「這裡就是我家。」安迷修呆了呆，雷獅說完就繞過了大樹離開了這片空地，剛剛那群螢火蟲也跟在他身後消失了蹤影，森林陷入一片黑暗，安迷修轉頭看著那兩三隻螢火蟲盤繞在雷獅剛剛給他指的方向，自己趕快跑了上去。

　　安迷修一路上遵照雷獅說的話直走，還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腳步，不一會兒還真的就出了山，位置還是他平常跑進來的地方。他覺得神奇地回望，但螢火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離他而去，熟悉的森林入口黑漆漆的，他什麼也看不見。

　　他成功在晚餐時間前回到家，卻還是比平時要晚些，被長輩問起時他只說和一隻鹿玩上了，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沒提起雷獅的事。

03.

　　隔天，安迷修一樣再到山裡去，他沒有刻意尋找道路，卻在恍然中來到了那棵老榕樹的面前，他愣愣地讓暖風吹過他的身子，樹影搖晃，雷獅就站在樹前，看起來就像在等待他到來一樣。

　　「我就知道你還會再來。」他邊說邊回過身，躲在他身後的小鹿也在同時朝安迷修撲了過來，他猝不及防被撲倒在草皮上，大叫了一聲。　

　　「他很喜歡你。」雷獅走到他旁邊，安迷修的臉正被舔得沒完，他笑得不停，勉強爬起身時才聽見雷獅還小聲地嘟嚷了句，「明明之前還那麼怕我的……」

　　他眨了眨眼睛，想起昨天雷獅說過的話，「你住在這裡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雷獅簡單地答道，伸手撓了撓小鹿的下巴。

　　安迷修看著他的側臉，只覺得越看越眼熟，明明昨天他跟雷獅應該是初次見面才對，他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，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，只不過是第一次說上話而已。昨天回家後這種矛盾的情況讓他百思不得其解，也就決定今天要來問問雷獅，「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？」　

　　「沒有。但我認識你。」雷獅這麼回答，「因為我是這裡的山神。」

　　他說得輕淺，安迷修分不出來他是不是在開玩笑，年幼的孩子也不懂，只是楞神地哦了一聲，雷獅瞟他一眼，知道他不太相信，遂閉上眼睛數給他聽，「我知道你差點跌進河裡兩次，從土裡偷了三次松鼠藏的橡子，還弄掉了燕子的鳥巢兩次……」

　　安迷修瞪大了眼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，雷獅笑了出來，「信了吧？」

　　「信了。」他說是這麼說，但其實心底也沒什麼實感。這實在不怪他，畢竟雷獅看起來和他沒什麼區別，自然他也就不懂這麼個名諱代表著什麼，他注意到雷獅的頭上似乎還黏著他昨天見到的草，伸手就要去幫他撥掉。

　　「你做什麼？」雷獅躲了開來，安迷修則說要幫你把頭上的草拍掉，「那不是草。」他皺著眉頭說，但又覺得自己這麼說好像不太對，「總之那不能拔掉。」

　　安迷修又哦了一聲，心想難道這就是山主的不同之處嗎？

　　「你說你認識我……那怎麼突然來見我了呢？」安迷修搔搔臉頰，他確定他這幾年來都沒有見過雷獅，如果真的如他所言地早早就認識他了，為什麼這時候突然現身了呢？

　　雷獅抱著手哼了一聲，「還不是因為看不下去了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安迷修不解。

　　雷獅笑了出來，「你每年來我的山上玩都只待在山腳下，豈不是太無聊了嗎？」他一邊這麼說一邊抓起安迷修的手，後者楞神地看著他偏了偏頭，用眼神示意，「跟我來，帶你去別的地方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我對這座山熟得很，不會讓你回不了家的。」雷獅拍拍胸脯掛保證，安迷修想想對方昨天給他指路也沒有出岔子，也就點點頭跟了上去。

　　畢竟他也好奇山裡有什麼他沒見過的風景。

　　和雷獅一起遊山比他所想的還要有趣。安迷修見到了更多的動物，他們跨過山裡那條河流分支出的小溪，遇見了正在捕魚的棕熊，雷獅湊上去抱抱牠，安迷修又怕又心動，慢慢地挪著腳步過去，與所謂的絨毛玩偶不同，真正的棕熊毛要更硬更薄一點，但還是軟呼呼的很討小孩子喜歡。

　　他們還見到了五彩繽紛的鸚鵡，有模有樣地學安迷修說話。最神奇的是，在通過小溪後的一個山谷底下，竟然藏著一整片的花田，安迷修瞠圓了眼，勁風掠過他的耳畔，吹起了一山谷的蒲公英，他覺得自己像一隻麻雀，正在看人類往他頭上灑下麵包屑，而他樂得在這種甜美的雨下蹦蹦跳跳，也許是他的反應太過幼稚，雷獅忍不住笑了起來，他說這還不是最漂亮的時候，春天來的話這裡就像天堂一樣，只可惜安迷修沒能待到那個季節。

　　他們一起往山谷裡大喊，聽回音越傳越遠，小孩子的樂趣簡單直接，各色的蝴蝶來到他們身邊，安迷修注意到這座山裡的動物也都不怕雷獅，也許這也是山神的特別之處。橘色的斑點鳳尾蝶停在他的耳際，小白蝶則停在他的鼻尖，雷獅晃了晃臉，蝶群就以他為中心起舞，他笑起來，襯著身後的花田美好得像一幅畫，安迷修不禁看的有些愣神。

　　雷獅走到一棵樹旁，一隻蜜袋鼬滑翔著撲進他的手掌心，安迷修湊過去看，小傢伙一溜煙就跑到雷獅的頸子後面，巴著雷獅的耳朵探出個小腦袋瓜，「這傢伙很怕生的，見到你沒直接逃跑算你幸運。」雷獅邊說邊用手指點了點牠的頭，「他想摸摸你，可以嗎？」他輕聲地問，一邊把牠攏進手心裡，「你看，他不是什麼壞人……要是他太粗魯你可以咬他沒關係。」

　　「說什麼呢！」安迷修反駁，這一聲有些大了嚇得小傢伙縮了縮腦袋，雷獅瞪他一眼，安迷修只能捂著自己的嘴表示歉意。

　　大概是他的動作太過滑稽而變得不太嚇人，小蜜袋鼬抱著雷獅的手指，戰戰兢兢地往安迷修那邊挪了挪，安迷修這次知道不能嚇到人家，動作也特別小心，這種他雙手就能捧起的小生命的確讓人心驚膽戰，雷獅笑他熊都敢抱了不敢抱一隻小鼬鼠，安迷修嚴肅的說這不一樣。

　　脆弱的彷彿一個閃神就會殞落的小生命，就像新生兒一樣讓人忍不住倍加小心。

　　他們接著沿著山谷底部向河的上游走，一些肉食動物就住在更裡頭的山裡，狼犬或是虎豹，雷獅特別和他說如果不想被吃掉的話就要跟緊他，安迷修二話不說就決定拉著雷獅的手一起走。

　　「如果你能在山裡過夜的話，我還能讓你看看更漂亮的東西。」雷獅這麼說，暗示著什麼則不說自明，安迷修也只能搔搔腦袋說他會去問問看家人同不同意。雷獅也不是急著非得要今天，聽到這句話就滿足了。

　　他們下山時就如剛剛所言的看見了正準備返回深山的老虎，安迷修看老虎盯著他們兩個盯了一陣，不免有些緊張。

　　「雷、雷獅……沒問題嗎？」

　　「不用擔心。」雷獅說，走上前去笑著介紹，「這傢伙是我的『朋友』。」

　　安迷修不確定他是在跟老虎說話還是在跟自己說話，想來應該是前者，老虎甩了甩尾巴，叼著獵物就又繼續走回深山的路程。

　　「我們也要走了，你不是也得回家嗎？」雷獅回過頭，安迷修趕緊點點頭，他們抓緊腳步下山，今天走的地方比安迷修以往來玩的時候都還要遠，回到山腳時他已經很累了。

　　「太弱了。」雷獅嘖嘖地搖著頭，安迷修只能苦笑，刻意說他再怎麼貪玩也沒法跟總是待在山裡的山神大人比體能啊，雷獅愣了愣，笑罵著去撞了他一拐子，「趕緊回家去，你們這些城裡人。」

　　安迷修有些訝異他竟然知道城裡人這個說法，但在雷獅準備再給他一拐前就趕緊跑開了，山神的一拐揮了隔空，被報之以道別的揮手，「明天再見！」

　　雷獅也舉起手示意，自己轉身走回了漆黑的森林。

　　「朋友」嗎……？他低著頭，螢火蟲為他指引方向，回到老榕樹前，靠著樹幹席地而坐。狐狸湊過來用暖暖的尾巴蓋在他身上，雷獅撫摸毛茸茸的皮毛，閉上了眼睛，淺淺地笑了起來。

　　朋友啊。

04.

　　花了不少的力氣，安迷修最後終於成功說服了家人，讓他在山上過一夜。根據他的說法是在山上的朋友家過一夜，安迷修想整體而言他也沒有說謊，應該沒有關係吧？

　　但他第二天跑到山上時還是有些心虛，雷獅拍拍他的肩膀說不用擔心，大不了一早就讓你回去交差，他才放下心來。

　　到了晚夜，安迷修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另一件外套出來給雷獅，後者愣了愣，本來要說他才不需要這種東西，但安迷修眼神堅定，彷彿他不穿就不願意走一樣，雷獅只好摸摸鼻子穿上。

　　他已經很久沒有穿新衣服了。

　　「總是只穿那一件衣服跟短褲很容易感冒的吧？」

　　「你懂什麼，山神是不會感冒的。」雷獅邊走邊睨他一眼。

　　「也不會覺得冷嗎？」

　　「不會。」

　　安迷修抿抿嘴，「不管，看著你那樣我都覺得冷。」

　　雷獅翻了個白眼，卻也勾起了笑。

　　他們今天在入夜的時候爬到了接近山頂的地方，那裡有一片沒有樹的草坡，安迷修還沒走過這麼長的路，一看到草皮就氣喘如牛得大字形躺倒在地。

　　「鶸。」雷獅看他一眼，然後跟著躺在他的旁邊，他還伸手過去拍拍安迷修的臉頰，「喂，好好睜開眼睛，不然太浪費了。」

　　安迷修依他所言地睜開眼睛，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星辰，深邃的夜幕上點綴星點，像聖誕節時的彩燈，也像大教堂裡數不盡的水晶燈。一道星軌分開藏青色的天空，灑下或紫或粉的粉塵，他們像正在融化的冰，靜止在球形的穹頂上，星星像灑在蛋糕上的白砂糖。都市裡是沒能見到這種景色的，在山腳也會因為森林的樹木叢密而看不見星星，不得不說，這位置真的是絕佳的觀星場所。

　　他想雷獅是不是每天都睡在這樣的星空下？也難怪他的眼睛會那麼閃閃發光，原來是被星星淬煉出來的紫水晶。

　　青草的氣息清爽沁涼，讓人忍不住張開嘴想嘗嘗風與花的味道，星光叮鈴噹啷地響，與眼前的景象相比，他之前看過的根本就算不上是星空。

　　「還沒完呢。」雷獅笑著側過頭，安迷修眨眨眼睛，他們的身邊升起了點點黃綠色的螢光，那是那天他在榕樹那兒見過的螢火蟲。安迷修翻身坐起，驚訝地發現他們四周螢燈遍布，像一盞又一盞提燈，懸亮了他們所在的這片綠地，圓形的小小光點暈開草地的面容，在黑暗與光明間稍縱即逝，他看得目不暇給，雷獅的笑聲從耳邊傳來，安迷修轉過頭去看他，發現那對眼睛也在黑夜裡像貓一樣放光。

　　「漂亮吧。」我的山。雷獅笑得驕傲，安迷修點著頭說漂亮，他可能永遠也忘不了這番景色，「你是我第一個帶來這裡的人。」

　　「那我還真是榮幸。」安迷修笑著說，雷獅說是啊，你是該感到榮幸。

　　他們在草皮休息一陣後又接著往山頂爬，沿路上安迷修注意到有些動物跟在他們的身後或隔壁的山道上，回過神來已經是一個浩浩蕩蕩的隊伍，就像他在童話書上看過的動物遊行，他又轉回去看雷獅的背影，他的頭髮上還扎著像麥穗一樣的草冠，猛地一看還挺像一頂小皇冠的。

　　目的地是山頂的一棵榕樹旁，並沒有像他們在山中見到的老榕樹那麼大，但年齡應該也不小了，月光灑下，這裡沒有他想像中的暗，柔柔的光撫平草地，他和雷獅靠著樹幹休息，安迷修不怎麼熬夜，此時已經忍不住打了個大哈欠。

　　「你可以先睡一陣，我等等再叫你。」雷獅翹起腿欣賞夜空，「動物們也不太上來山頂，你大可以安心……已經睡著了？」山神震驚了，這得多大的心才能這麼快就在他旁邊呼呼大睡？

　　「這麼相信我？」雷獅嘖嘖兩聲，安迷修已經閉上了眼睛，他微笑著心想，因為是你呀。

05.

　　雷獅把安迷修叫醒是破曉時分的事。

　　安迷修揉著眼睛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白霧之中，雷獅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。

　　「安迷修！醒醒，快上來，爬樹會吧？」

　　他呆了半晌，雷獅又喊了他一次，安迷修才連忙說會會會，轉頭剛好看見雷獅縮回去的腦袋。

　　怎麼一睡醒就要人爬樹？安迷修雖然心裡納悶，但還是乖乖爬了上去，大概爬到第二根樹枝時他就發現雷獅待的位置有些高，霧好像又變得更濃了，安迷修有些擔心樹枝會不會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而斷裂，反而被雷獅嫌棄說婆婆媽媽的，再不上來你要後悔一輩子了。

　　「來了來了……不要催我嘛。」什麼事情這麼著急？安迷修跟著爬到了最高的樹枝上，抬起頭來，豁然開朗。

　　他驚訝的發現他們來到了雲層之上。原來那不是霧，是一團較低的雲朵。此時他像從偷吃的奶油蛋糕裡探出頭的小老鼠，和雷獅一起冒了個頭，他瞇起眼睛，太陽正從天際線的彼端緩緩升起，雲海翻滾，一層又一層的陽光像金粉像蜂蜜那樣裹著白色的棉花糖。它們像雞舍裡簇擁成團的白色母雞，你往這擠一點，又往那擠一點，澎軟的絨毛之間是碎白的浪花，也是晚夜還未完全退去的星砂遺跡，橙色、粉色、紫色的光替雲繡上花邊，天色像大海在慢慢退潮，來到黎明的時刻。

　　「可別看得摔下去了。」雷獅這麼提醒他，安迷修覺得就算摔進這些軟綿綿的雲裡肯定也是幸福的吧，但說出來估計會被雷獅笑話，所以他只是默默地抓緊了樹枝，雷獅盤著腿坐在靠近樹梢的位置，迎著太陽光芒的軌跡，映著他的側臉讓安迷修覺得好看極了。

　　「好美。」他不禁脫口而出，雷獅轉過頭來看他，安迷修連忙結結巴巴地說不是，「我是說、好像白色的大海那樣。」

　　他心虛慌張地眼神亂飄，雷獅卻難得好奇地問他，「大海是什麼樣子的？」

　　安迷修愕然，「你沒有見過海嗎？」這麼說來他其實也只見過一兩次，都是在出遊時見到的，雷獅搖了搖頭，他垂下眼瞼，「我從沒離開過這座山。」

　　他們陷入了沉默，太陽還在攀升，雷獅驀地問了他一句，「安迷修。」

　　「你喜歡這座山嗎？」

　　安迷修大概只遲疑了兩秒便點著頭說喜歡，但他覺得對方這麼問他時感覺不太對，「雷獅你不喜歡嗎？」

　　山神又一次抿著嘴沉默下來，他的眼睛看向山脈的方向，「是呀，我喜不喜歡呢？」

　　他低聲的呢喃沒被當時的安迷修聽見，後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，藍天之下泛著光的綠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雷獅，「我們一起去吧！」

　　「啊？」雷獅一楞，安迷修把他的手攢得更緊了，說：「我們一起去看海！」

　　「你帶我看了這麼多，下次就換我帶你去看看吧。」他閃著眼睛說。

　　雷獅的神情在有一瞬的複雜，但他很快舒展開眉，笑了起來，「嗯。」

　　安迷修沒注意到，同時並不滿足於此，所以他伸出了小指，做出了拉勾的動作，「說好了。」

　　「說好了。」雷獅點點頭，半瞇起眼睛。

06.

　　他們就這麼在晨光下許下了承諾。

　　然而說是這麼說，實際上該怎麼辦才好呢？

　　「你沒想過這個問題就跟我拉勾？」雷獅抱著手看安迷修搔搔後腦，「我覺得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……」

　　雷獅嘆了口氣，「的確也不是沒有……讓山神、讓我能夠離開這座山的方法。」他眼神飄移，安迷修迫不及待地問他是什麼方法，雷獅看似猶豫了一下，然後才就著安迷修拉著他的手認真地看向他。

　　「安迷修，你想當山神嗎？」

　　「咦？」他楞了愣。

　　「你願意嗎？」雷獅問得很是認真，看向他的眼神嚴肅得不行，安迷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，雷獅就又先繼續說了下去，「山神的繼承有一天的緩衝期。在你接下山神的位置後還會有一天的時間，我們在天黑前回來，說服大山讓我再一次當上山神就可以了。」

　　那個時候的安迷修想了想，雖然只有一天，但的確也夠他們到最近的大海去看看了，他不知道雷獅待在這座山裡有多久，但一定有很久很久了，因為雷獅看著他的神色充滿了期待。

　　他並不擅長拒絕別人，更何況是他的朋友。

　　安迷修深呼吸了口氣，同樣握緊了雷獅的手，「我願意。」

　　雷獅笑了出來，笑容比他在這之前看過的都還要開心的樣子，他說那就決定了，明天就去看海。

　　他帶安迷修來到了老榕樹前，安迷修站在比較遠的位置，他看雷獅走上前去，扶著老榕樹的樹幹像是低頭和他說了什麼。

　　頓時間，一陣狂風呼嘯而過，強風吹得他不得不閉起眼睛。整座森林都在為這股風鼓譟，他聽見動物們叫了起來，鳥群也盤旋在空中，地面震顫，他不得不半跪下身保持平衡。安迷修感覺在風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的頭上，他伸手撥了撥，也摸不著是什麼東西。

　　「好了。」

　　等到風過，雷獅這才走向了他，伸手把他拉起來，他一站起來，就注意到雷獅頭上的穗草不見了。

　　「你的草冠……」

　　「嗯。大山先收回去了。」雷獅摸摸自己的頭頂，瞇著眼睛，「等到明天就會再交還給山神的。剛剛是在通知山神將要更替。」

　　原來那真的是山神的象徵。安迷修頓悟了，天色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逼近薄暮，他感覺不太真實，那陣風有經過那麼久的時間嗎？他不確定，但是怎麼說這都是第二天了，他怎麼樣都得先回家。

　　雷獅也明白，趁著天還沒有黑到摸不著路時就送他下山。安迷修撓了撓後腦杓，剛剛被砸中的位置有些癢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腫了，回家擦下藥膏好了。

07.

　　隔天他們相約在山腳會合，雷獅穿著昨天安迷修給他的外套現身，安迷修去接他的時候還被他嫌棄好慢。

　　「我這還是遵守時間的範圍內吧？！」

　　「我可是早一個小時就在這等了。」

　　「太早了！」安迷修驚呼出聲，雷獅果然真的很期待──他在這座山到底生活了多久呢？山神的話肯定比外貌上的年齡看起來要更久吧？

　　安迷修這麼想想不禁有些同情他，拉著他的手就向著公車站跑去。

　　雷獅一路上都瞠圓了眼睛，就連再普通不過的街景對他來說都是前所未見，搭公車更是第一次體驗。不過感想並不怎麼樣，他小聲的跟安迷修說這還不比他騎老虎來得快呢，安迷修也只能苦笑。

　　不過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不開心的樣子，真是太好了。

　　鄉下小地方的公車沒什麼人，停的站不多，他們很快就到了能夠看見海景的地方，安迷修注意到雷獅眼睛都亮了，像他老家那隻看見貓罐頭的貓咪，連眼瞳都彷彿閃著光。

　　一望無際的海洋，湛藍而與天空不同的色彩，帶有鹹味的海風，每一件與森林相仿的事物都是那樣的不同。雲的姿態也不再千篇一律，月亮和太陽就是從那一邊的海平面升上來的，也許就是他們將大海的藍帶到了空中，這兩者才會如此相像。雷獅在安迷修的慫恿之下嘗了一口海水，鹹得讓他五官扭曲，朝著笑哈哈的安迷修就是一潑水。

　　「等等我沒帶可以換的衣服──」

　　雷獅哪裡管他，非得逼得安迷修撲倒在水裡不可，這天下午他們玩得不亦樂乎，尤其是雷獅，在山裡的時候他從未見過雷獅這麼開心。在安迷修的記憶裡他們只認識了幾天，但實際上卻是很久很久，他是那座山的主人，這些年來都陪伴著他長大。他感覺得出來，雷獅比往日任何一天都還要高興。

08.

　　他們一直到逼近日落才回到山腳下，因為衣服都濕了所以不好意思坐公車，回程的時候是用走的。一路上安迷修走在前面，剛開始還有說有笑，卻不知怎麼地，走到半路的時候雷獅便開始沉默不語，安迷修不管說什麼都只得到簡短的答覆，他問雷獅是不是不舒服，後者也說沒有。

　　就這麼到了山腳時，安迷修回過頭看著雷獅抿著嘴，似乎有些悶悶不樂。

　　那頭小鹿到山腳下迎接他們，安迷修走上前去摸摸他，雷獅卻還站在原地。

　　「雷獅？」安迷修擔憂地走上前，「是不是太累了？我送你回……嘶！」

　　他抬起的手在觸碰到雷獅之前就像是觸電一樣，從指尖迸發出了疼痛，安迷修收回手，愣愣地看著他與雷獅之間似乎隔著一層半透明的綠色牆壁。

　　「這是什……」

　　「安迷修。」雷獅站在牆的另一側對他說，「……現在你是山神了。」

　　安迷修愣了愣，「咦？可是你不是說……」

　　「我騙了你。」

　　安迷修睜大了眼睛，雷獅的雙手緊握成拳，「繼承儀式其實在昨天就做好了，所以到了今天已經完成繼承了。」

　　「你的關係人會遺忘你的存在，你接下來的生命都與這座山相連──山就是你，你就是山──所以你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。」

　　「……就像之前的我一樣。」雷獅撇開視線，安迷修張著嘴，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出了為什麼。

　　雷獅的表情一下變得兇狠起來。他說他是山的孩子，出生就在這座山裡，但他見過很多造訪山林的人們，他們對外面的世界有說有笑地高談闊論，他想，他肯定有一天要想辦法離開這座山，而安迷修只是正好被他選中的可憐蟲──

　　「繼承山神必須是出自自己的意願，所以我才那麼問你的。」

　　安迷修訥訥的張著嘴，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，雷獅也靜靜地等待他，看是要生氣的詛咒他還是打他都好，既然這是他的選擇，那他早就做好了準備──但是安迷修最終只是默默地開了口，「我能問個事情嗎？」

　　雷獅睜開眼睛，他看著安迷修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被騙的難過，他只是垂著眼然後問他，「你說我是你的朋友……那是真話吧？」

　　紫晶色的雙眼大瞠，雷獅張合著嘴，「……是真的。」

　　安迷修這麼一聽便笑了，雷獅簡直不敢相信，他笑了出來，就像這幾天來那樣溫和的微笑，「那就沒問題了，嗯。」

　　「……沒問題了？就因為這樣？」雷獅的聲音有些大了，安迷修點點頭，被雷獅一把扯住了領子，「──你知不知道我騙了你多大的事？你接下來都不能離開這座山了！你難道不應該要恨我嗎？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笑……」

　　為什麼還笑得出來？

　　「因為我知道你想到外面去。」安迷修微笑著把手放上雷獅的手背，他有些無奈，「雖然騙人的確不太好，但你並沒有做錯事情──你也說了，繼承山神必須出自自己的意願，你也有問過我了呀。」

　　雷獅啞口無言，他知道明明不是這樣的，他欺騙了他的朋友，那句詢問壓根就稱不上是詢問，他不明白安迷修為什麼不恨他。

　　「雖然你說是隨便選中我的……」安迷修撓撓後腦，他現在知道昨天砸到他的是什麼了，是草冠的種子，就像雷獅說的，他成為了這座山的主人，自然也知道山對他做了什麼樣的改變。

　　「但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。」安迷修摸摸湊過來的小鹿，「山不能沒有主人。你應該也是相信我能照顧好這座山才選中我的……畢竟你也喜歡這裡。」他垂下眼，山上的一切他都能夠感知到，不只是一草一木的動靜，還包含那棵老榕樹所見證過的歷史，包含那長久以來被困在山裡的孩子的記憶，也包含他曾經說過的話。

　　「……雖然對家人有些抱歉，但我想你應該有打算代替我去看看他們對吧？」

　　他說對了，雷獅的確沒打算放著他們家的人不管──但這樣就足夠了嗎？這樣就足以讓他沒有恨他的理由了嗎？

　　「你只不過是靠自己的方法，想要去看看世界罷了……」安迷修有些無奈地苦笑起來，他承認他是看得太開了，「但我就是沒有辦法恨上這樣的一個人。」他聳著肩膀，很是坦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。

　　他後退一步，讓雷獅能站進山的範圍裡來，雷獅這時候比他要矮一些，他便摸摸他的頭，碧綠色的眼睛半瞇，「我可以替你照顧山，直到你回來為止。」

　　雷獅想說不要把他當小孩子，他比他甚至他爺爺活的都要長──但到頭來還是什麼話都沒說。

　　安迷修拍拍他的肩膀問他今天要準備在哪裡過夜，要不要留在山上睡一晚，雷獅當然拒絕了。

　　那天送走雷獅後，安迷修便再也沒有見過他。

　　成為了山主後他擁有了與山相同的壽命，也擁有了操控整座山的能力，他知道如何把樹木排列成直線讓迷途的旅人得以出山，也知道他只要對著風呼喚就能引來螢火蟲，他看過秋葉紛飛的樹林，也看過花田百花齊放的樣子。老榕樹記得的事情很多，安迷修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觀看那些留下的記憶，也因此他看見了雷獅是如何一個人度過好幾個春夏秋冬，也就更恨不上他了。

09.

　　他們的山主大人實在是一個很溫柔的人。

　　安迷修在夜裡讓大家一起睡在了老榕樹下，小兔子很是愧疚他問了這麼難過的問題，安迷修也笑著對他說不用介意，自己則離開了老榕樹，就著螢火蟲的光暈來到了山腳下，當年他送走雷獅的森林入口。

　　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好不好？

　　他停下腳步，欲抬頭望向天空的星點，卻在那一刻停滯住了神情。

　　他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眼，在山路外的小道上，看見了一個瘦長的身影。

　　長長的頭巾尾巴勾勒出風的軌跡，曾經的山主回頭頭來，給了他一個久違的笑容。

　　「好久不見，安迷修。」